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撤離青島 海上驚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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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民國三十八年國共內戰戰火正熾,國土撕裂淪陷,各地戰事悽慘壯烈,令人感傷。這是國家的大歷史,也是人民追隨政府的大遷徙。
  我很幸運,由父親護送姊姊殷蘭祥和我到山東即墨城,找到在三十二軍擔任連長的姊夫郭培和,父親自己又回濟南老家,照顧母親和兩個幼弟。從濟南到即墨走了十幾天,一路備嘗艱辛。
  在即墨住了兩個月,端午節快到了,部隊開始烙很厚、很大的鍋餅,中間放了很多糖,據說可保存多天不壞,青島即將撤退,這是準備船上用的乾糧。碼頭上人山人海,都想擠上船逃離青島。很多女大學生背一塊牌子:「誰把我帶上船,我就嫁給他。」
  軍隊依建制上船,單位長官站在梯口認人,發現陌生者,立刻交聯合檢查組偵辦,滴水不漏,確保一船安全。
  團長命令:「軍眷要剪掉長髮、穿軍衣、戴軍帽,集中團部衛生連統一管理。」嬌滴滴的太太們轉眼成了巾幗女豪。
  衛生連長林維良少校,高大英俊,為人謙和,到臺灣後生了女兒,後來成了大牌明星,名字是「林青霞」。
  我隨姊姊進了眷屬專用隔艙,布幔很高,避免走光,但影響空氣流通,隔艙狹窄悶熱,很快全身冒汗,太太們開始脫衣散熱,姊姊立刻對我說:「你十六歲半是大孩子,在這裡不方便,回連上去吧!」
  船已晃動準備啟航,碼頭上人群看到,開始騷動推擠,甚至有人落海。人群多是由煙台、牟平、萊陽、棲霞、文登…而來,有的人放聲大哭,慘絕人寰。
  船駛出港口,岸砲轟擊,幸好未打中,青島的麗影漸遠,在視線中模糊,我心裡不停吶喊著:「三年之後一定打回來。」
  商船改作運兵,萬噸貨輪上來幾千官兵,吃喝拉撒睡都成了大問題。大部分兵員是農家子弟,不懂海上風險,夜間起風,船搖晃起來,躺在前甲板靠舷邊的數人落海,不幸犧牲。
  我回到連上,擁擠悶熱,大家坐著,腿伸不直,脫掉上衣,背上全是汗。大艙有了呻吟聲、嘔吐聲、哭泣聲,空氣汙濁,幾乎令人窒息。我因接運物品時頭部受傷,頭皮撕裂一公分,流血很多,到醫務室包紮。大艙太熱,身上流汗不止,傷口碰到汗水,痛入心扉,我爬出大艙到甲板上找涼快之處歇息。
  甲板上也人滿為患,走路落腳都困難,仔細觀察後,發現後甲板二樓以上淨空,但有崗哨,是管制區。我爬上去時遭衛兵喝止,我說明因受傷,大艙待不住,衛兵同情,但說了一句:「有人來趕,你要離開。」又爬上一樓,在甲級船員後門拐角處有一角落,上有遮頂,外有樓梯,不怕風吹雨打太陽曬,真是世外桃源,我趕緊靠牆坐下。
  每天回連上兩次,每次分配一小塊鍋餅、一小碗清水,吃不飽但可以苟延生命。
  海上起了風浪,風雨飄搖中,數天後到了基隆。在十八號碼頭待命,不准外出。二十天後部隊奉命去海南島作戰,第二年又回臺灣。
  那是中國的大時代,所幸老兵用生命、用青春、用血汗,陸續打贏了古寧頭戰役、九三海戰和八二三砲戰,為臺灣打下長治久安的基礎,才有了日後的十大建設、經濟起飛、亞洲四小龍,國民生活水準也達到五千年的歷史頂點。
  可惜十多年前姊姊、姊夫埋骨臺南,老友也多數駕鶴西歸。給孩子們談往事,他們像聽故事,當作天方夜譚。
  【作者速寫】殷勝祥,民國二十二年生,陸軍五十八師士官退伍,愛好文藝,多年投稿報刊不輟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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